32 32_驭夫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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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在历朝历代少时登基的皇帝中,大部分在这个岁数就已经接管朝政,最晚的也不过是到十八。

  小皇帝登基虽早,他比其他皇帝们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朝堂上,兵部、户部和吏部被摄政王把持,一个是兵权,一个是国库,一个是官员升迁,别说是皇帝要看摄政王的脸色,就连满朝文武大半的人对他也是俯首帖耳。余下的工部、礼部和刑部里面大部分是佘太师的门生,佘太师是实打实的保皇党,每日里忙活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从摄政王手上□□。

  皇帝,在朝堂上看摄政王脸色,回到自己的朝安殿又要看佘太师的脸色,更加郁闷的是,眼看着他就要十五了,不管是摄政王还是佘太师,都没有提过要归还权柄的意思。

  作为一个敏感脆弱又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天子而言,他渴望获得与皇帝名号相称的权柄,他渴望朝堂上的大臣们对他言听计从,他更加渴望能够独揽大权,掌握天下人的生死权柄。

  宫女的勾·引,说好听的点是宫女妄想一步登天,借机迷惑了小皇帝;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小皇帝饥不择食,淫·乱后宫。

  更加可悲的是,他前脚才把在宫女身上尝到一点销·魂的滋味,后脚宫殿大门就被人踹开了,摄政王拎小鸡崽子似的把他从宫女肚皮上拉扯了下来,直接丢在了一群阉割了的太监脚边。

  再没有王权,他也是皇帝!现在,这位皇帝就浑·身·赤·裸的砸在了朝安殿的大堂上,双腿之间还一·柱·擎·天,长牙舞爪的对着蜂拥而来的内侍们。那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太监们几乎都瞧见了小皇帝扭曲的脸。

  “秦寒羽,你欺人太甚!”

  摄政王根本不在乎小皇帝的叫嚣,直接挥手让人把宫女拖下去:“心思叵测的贱东西,拖下去五马分尸。”

  “你敢!”

  摄政王直接走到小皇帝的跟前,蔑视的瞟了一眼对方的龙·根:“皇上别忙着保下别人,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跟你的太师大人交代吧。毕竟,年后就要宣布封后的诏书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忙着跟宫女颠鸾倒凤,明晃晃的打了佘家的耳光,也不怕佘太师另选佳婿。”

  皇帝冷笑:“他的孙女能够嫁入皇家是她的福分,是佘家的荣幸,太师怎么敢对朕有意见?全天下,唯一敢跟朕作对的人只有你福王。擅闯朝安殿,你该当何罪!”

  摄政王似笑非笑的注视了小皇帝一会儿:“既然如此,皇上你尽管治我的罪就是。”

  小皇帝仿佛等着就是这句话,当即跳起来大喊:“来人,把福王给朕绑了!”

  殿内的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方才心急火燎拖着宫女出去的两个太监更是缩在了人后,头都没有冒出来。小皇帝早就对这群势利眼恨得咬牙切齿,挥开众人,直接跑到殿门口喝住执勤的御前侍卫们:“福王目无君上,藐视皇权,给朕把他拖下去,关入大理寺水牢。”

  御前侍卫们原本就是守在殿门口,对于摄政王闯殿的原因那是心知肚明,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对摄政王敢怒不敢言的小皇帝突然之间发起了羊癫疯似的,要把摄政王治罪。

  您是皇帝,你可以这么胡作非为。他们可是侍卫,哪里敢冒着砍头之罪去整治当朝权王。

  小皇帝眼见着亲卫们也无动于衷,干脆站在殿外花园里声嘶力竭的喊‘来人’。

  年三十的夜晚,小皇帝还在变声期的嗓音与宫外民间的烟花爆竹声交相辉映此起彼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只有那时明时暗的残烛在寒风中摇曳。

  少年帝王的身子从愤怒喷张到形消立骨只是短短的一炷香时间,无数的人沉默着听着他的吼叫逐渐低落下去,再看着他挺直的脊梁逐渐望去,悲凉的夜风捶打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彷如刀割。

  摄政王的脚步声铿锵的响在了冰冷的玉石路板上,他随手解开披着的大髦挂在小皇帝的肩膀上:“胡闹够了就回昭熹殿歇息,临睡前让人给你熬一碗姜汤。”

  小皇帝身子簌簌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沾着露水的额发垂着,遮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哪怕是过年,宫里的消息传递得不是那么顺畅,佘太师还是在初一的早上知道了前一晚皇帝的荒唐事。也不知道是哪个爱嚼舌根的给未来的皇后报了信,小孙女背着人哭得稀里哗啦,当面还要善解人意劝慰对祖父佘太师:“皇上年少,难免做事随性了些,祖父您好好的开导他一番,可别让有心人离间了君臣之间的信任为好。”

  佘太师看着跟前佘家最为出类拔萃的孙女,心里暗叹皇帝太过于自以为是,面上还保持着温和之色:“放心好了,祖父看着皇上长大,对他的性子比外人更加清楚。皇上本心不错,只是身边没有个暖心人,所以容易被虚假的温柔给迷惑,日后你进了宫,慢慢与他熟识也就明白他的苦了。”

  听到祖父没有放弃后位的意思,佘姑娘终于放下了心,又羞答答的询问了一番皇帝平日里的喜好,哄得老祖父展颜后才回了房。

  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别人传给她听的话也只有三言两语,浑然不晓地摄政王走后,皇帝是用何等语言大骂福王,又是用什么样的话语形容她这位佘家嫡孙女的。当然,她更加不知道愤怒至极的少年天子连佘太师也迁怒了一番,只差吼着对方老不死了。

  齐州城内,再过一日就是上元节了。

  贯穿城东与城西两头的主道上到处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灯会。更夫敲打着铜锤的更声直灌大城小巷,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官衙后门正悄无声息的打开。

  一辆简单的马车随后出来,马头上套着笼子,车夫左右看视了一番,这才轻轻挥动马鞭,熟门熟路的往城门行去。

  眼见着城门越来越近,马蹄的嘚嘚嘚声回荡在主道之上,所过之处陡然亮起一盏灯笼。这仿佛一个讯号,街道两旁逐渐有了亮光,从无到有,从一到十再到百,原本无光的街道倏地张灯结彩,与天上的银河相互辉映,熏得马车两边红的黄的,莹莹夺目。

  坐在马车内的秦朝安原本还在闭目养神,似乎被车帘外的白昼给惊醒,耳边传来无数悉悉索索磕磕盼盼的细碎声音,他心底一惊,捏开一片帘子往外看去,一排排的执着灯笼的百姓们无声的目送着马车从他们身边行走而过。

  “这是……”他钻出车帘,扶着车顶居高临下的看去,只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

  有人当街跪了下来,默默的磕着头;有人抱着孩童在对他挥手;有人相互搀扶着,苍老的面颊上老泪纵横,拱着手对他鞠躬。

  “太守大人,一路平安!”

  “大人一定要官运亨通啊!”

  “大人有空再回来看看。”

  秦朝安愣愣的看着人群,看着这些相处了两年的百姓,其中有不少面孔他见过不止一次。雪灾救助过的孩童,送过慰问品的孤老,在码头上搬过木头的劳工,还有靠着商铺一年暴富的商人,他亲手主持过和离的妇人等等。这些人多么的渺小,汇聚在一起却堪比年节的长龙,默默的出现在了他离任的必经之道上。

  前所未有的激动,从未有过的感慨,无比振奋的雄心同时在心底滋长。

  原来这就是为民效力最大的报酬,不能用金银衡量,不能用官职高低来比较。它是无价之宝,证明着几年间,为官者最真实的政绩,也代表着为官者所得的民心。

  一时之间,秦朝安几乎要涕泪横流,他紧紧的抿着唇,挥动着手臂,一遍遍的说:“回去吧!天冷,都回去吧。”

  马车内,小何氏目视着车门外自家的夫君,单手捏着心口碧玺项链上挂着的玉牌,嘴角微翘。

  等到出了城门,小何氏才终于忍不住问秦朝安:“许当家不与我们一起去夷州吗?”

  秦朝安心情久久没有平复,隔了许久后才道:“她还有些琐事要安排,随后会赶来。”

  所有人以为许慈不过是安排好齐州的生意后就会只身前往,结果,没想到五日后见面,许慈那辆一看就华丽无比的马车背后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商队。

  队伍中,除了一辆比一辆更加华美的马车外,就是络绎不绝的商队。

  小何氏好歹也在齐州呆了四个月,对诸多有名的商铺掌柜都有了了解。其中,她就见到绸缎庄的老板挤在了绣庄大娘的马车里大献殷勤;珠宝行的掌柜带着四五个妾室,每日里在马车中鬼混,大多时候饭都是在马车内用的;茶叶糕点的老板车里成天飘荡着无数的香味,引人垂涎。除了这些腰缠万贯的财主们,商队那琳琅满目的拖车后还跟着不少的手艺人,扛着大锤子一脸刀疤的铁匠,肥得流油背着叮叮当当木箱子的大厨,还有见缝插针借着休息就开火包馄饨叫卖的老夫妇,在队伍中间跑前跑后哄着小儿买糖葫芦的小贩……

  一路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熙熙攘攘引得了不少人的围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人是从哪里逃荒而来。

  小何氏借着下车吃午饭的功夫,问许慈:“这些人也跟着去夷州?”

  许慈笑眯眯的道:“是啊,夷州那地方有钱人多得很,外来客商也是络绎不绝,只要有门手艺很容易过活。出门在外,有钱大家赚嘛。只要他们愿意背井离乡,我就索性带着他们一起同行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早就想要跟许慈搭话的秦朝安警觉的发现话中有话:“你什么时候去过夷州了?”

  “行商的时候。”

  秦朝安很想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不过,话到嘴边终于发现队伍里有个小何氏,只好闷闷的闭嘴了。

  他以为许慈只是路过夷州,入城卖了一天的货物而已,毕竟以前她行商的时候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常驻。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临到夷州地界,才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许多。

  好歹是远道而来的官员,原本的太守大人不好亲临,所以就委托林杉来迎接一下下一任合作伙伴。

  商队众人远远的就看到一队士兵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领头之人是个穿着银光闪闪铠甲的俊俏青年,纷纷感慨英武的样貌。

  乍一见对方面目,秦朝安就咯噔一声,猛地回头望去。果然,许慈正眯着眼睛,一副被美色所迷的色中魔女的样子,追随着那青年将军一刻不离。

  那青年将军首先就跟秦朝安打了一声招呼,还没说几句寒蝉话呢,就疾奔到许慈面前:“又见面了!”

  许慈温柔似水的道:“我说过,有缘再见。”

  秦朝安:“咳。”

  将军目光炯炯:“这些日子我都要思君成狂了。”

  许慈笑意盈盈:“又缺银子了?”

  秦朝安:“咳咳。”

  将军挺了挺胸膛:“要打欠条么?”

  许慈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不了,利息太高估计你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秦朝安:糟了糟了糟了!

  将军:“那怎么办?”

  “你说呢?”

  秦朝安上前一步,正准备法海附身,棒打鸳鸯。

  那头,林杉大将军急切的开口:“实在没法子,本将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秦朝安一跺脚,直接把四目相对的两人给撕扯开,指着林杉道:“喂,你什么意思啊?准备挖角吗,问过本太守的意思没有?”

  林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问许慈:“这是谁?”

  许慈终于将秦朝安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从他乱糟糟的头发,到睡眠不足一脸疲惫的苍白面皮,再到堪比怀孕七个月的大肚腩,嫌弃的撇了撇嘴:“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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