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蜘蛛(4)_怪物们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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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蜘蛛(4)

  如果认真观察就会发现——黑水镇的居民除却面对镇长的时候态度敬重,怀揣着祖辈流传下来的对待镇长的恭顺孝敬,在面对赵春红特别是林锦东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愧疚自责。

  镇子远离城市,加上远古遗留下来的习俗,每户都有地窖储存食物,就算被蜘蛛困在黑水镇,依照镇民先前存下来的粮食,起码能熬个两三年。

  得益于落后的山路,他们有储存粮食的习惯。更因为山路崎岖,出行困难,镇民被围困在黑水镇,看不到得救的希望。

  在这种时候,粮食异常珍贵。徐昭亲眼看见有人端着热腾腾的粥饭和腌制的腊肠,递送到林锦东的怀里。满面愧疚。

  接过食物的林锦东不似赵春红露出理所应得的满意神情,而是悲痛欲绝、吞声忍泪,那瞬间,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仿佛苍老十岁,脊背越发弯折。

  徐昭关闭房门,倚靠在墙壁,静静盯着趴在床上呜咽的小男孩,早就猜测过这间屋子是林家那位可能逝世的大儿子的卧房,当时她还惊讶,竟然有母亲不喜孩子到这种地步,原来这位叫林樾的男孩母亲早就去世,留下病弱的孩子跟着父亲。

  她想要了解更多的关于黑水镇的消息,同时查证镇长话语的可信度。林望撞过来的正是时候。她就算没有哄骗小孩的经验,迫于形式,也必须搜肠刮肚地学会。

  “我听到你喊哥哥,这间房子是你哥哥曾经住过的地方吗?要是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林望号啕大哭:“......哥哥,这是我哥哥的房间,可是他再也回不来......我讨厌妈妈,她总是欺负哥哥,哥哥最懂事最温柔,他不像我调皮捣蛋......要是我早点长大保护他多好!”

  “怎么了。”徐昭直白地询问。

  林望抽噎着不出声。

  小男孩的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脸蛋因生气憋得通红,徐昭拉开背包的拉链,掏出干净的毛巾,递过去林望不接,直勾勾盯着背包里塞着的衣服,那是林樾曾经穿过的,他想要拿回来,想起赵春红接过的一百元钱,顿时气得脸颊鼓起。

  徐昭只好动手把他的脸擦干净。

  不再拐弯抹角地套他的话:“......说起来这件事,要是从前的我听起来简直像是胡编乱造的故事,可是现实就是这么魔幻,竟然会有半人高的蜘蛛怪物,嗯......你的哥哥是被它抓走的吗?”

  林望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泪珠再次滚落,或许是徐昭轻柔的动作使他想起林樾照顾他的时候,那时候天寒地冻,家中早就升起煤炉取暖,赵春红嫌隔壁的楼房太多空间大,费煤炭,只允许林樾在家中待一小会儿,很快就会被赶回旅馆狭小阴冷的屋内。

  林望偷跑到哥哥的房间。

  林樾面颊苍白,冻得瑟瑟发抖,却用搓热的手捂住林望冰冷的脸,安慰他说哥哥没事,要林望回家别惹妈妈生气。

  林望撇眼干净的床榻。

  林樾体弱多病。却不像那些缠绵病榻的人,面上是痛苦和不甘。他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孱弱,哪怕林锦东暗地里要林望多照顾哥哥,总被林樾拒绝。

  他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但是几乎不需要周围的人费心,这间狭小的房间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赵春红从来不进这间房间,嫌弃久病人晦气。床单被套是林樾刚洗过的,带着清新的皂角香,屋内的角角落落被他收拾得纤尘不染。

  林望瞥见桌角窗台落下的灰尘。

  记起林樾离世的现实,眼泪断线珠子般往下落。

  墙壁那边的争斗暂时息鼓,林望正要说话的时候,赵春红推门而入,薅起林望的后脖往外拖,边拖边骂:“......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我才是你亲娘!成天上赶着伺候病秧子,人死了还哭,哭哭哭,林锦东在家里做棺材,你们爷俩是想气死我吗?”

  “......他该死,往后不许再来这里,多晦气!”

  林望挣不脱赵春红的桎梏,红着眼睛盯着徐昭,像是憋着劲般在赵春红再次咒骂林樾的时候,放声大喊:“......是哥哥救的我们!要不是哥哥我们早就死了!不许你骂他!”

  徐昭睡眠浅,走廊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手腕缠着蛛丝,另只手拿着在旅馆角落捡到的菜刀,不清楚菜刀和蜘蛛的背甲哪个更坚硬,起码有武器在手心里安定。

  开门声响起。

  蜘蛛不会拧动门把吧?

  徐昭轻声:“谁?”

  “......姐姐,是我,你快点开门,走廊太黑,我害怕......”

  害怕还来?

  不怕被蜘蛛抓走?

  徐昭开门。

  林望连忙钻进来。

  徐昭不清楚蜘蛛会不会突然出现,更不知道林望来的路上有没有引起蜘蛛的注意,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没听到走廊有其他声音传来,压低声音询问:“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望:“我要在哥哥的房间睡觉,哥哥是英雄,在哥哥的房间里我才不会害怕蜘蛛,我要向哥哥学习......”

  “姐姐,我哥哥不是妈妈说的那样,他是大英雄,是他救了我们所有人,要不是哥哥,我、妈妈,还有镇上好多叔叔阿姨都死掉了,你信不信我说的?”

  徐昭把门栓栓上。

  走过去,说:“哦?你哥哥这么厉害,能抵抗蜘蛛?”

  林望重重点头,面容骄傲。

  “妈妈总说我哥哥是病秧子,可是怪物出现的时候,我的爸爸,还有隔壁健身的叔叔,就连镇长都吓得屁滚尿流,大惊失色,不像个男人!只有我哥哥敢跟蜘蛛决斗,他救了好多人......”

  在徐昭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下,林望抱着给哥哥正名的想法,又或许是面前的姐姐穿着哥哥贯穿的洗得发白的长袖衣,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温柔神情,不,是比林樾还有温柔的模样。

  林望总觉得林樾虽然接受孱弱的身体,和难以摆脱的疾病,可他人前温柔阳光,眼底总透露着易碎的波光。

  眼前的姐姐则要更加强大、坚韧。

  不知不觉,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徐昭更相信孩子说的话。

  在林望的回忆里,蜘蛛出现的时间和镇长说的时间相同,是在旅游团尖叫着逃下山的时候,镇子自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街道布满浓稠的血腥和断裂的肢体。人类依赖大脑建造出足以摧毁世间万物的武器,可人类本身却渺小脆弱,没有节肢动物刚硬的外壳,仅仅靠着家中的菜刀和木棍,在蜘蛛狰狞的口器对比下,显然是送上嘴的美味食物。

  活着的人聚集在一起。老人幼童,男人女人......他们面黄肌瘦,同类的尸体在眼前被残忍啃噬,目睹的人无不肝胆俱裂、神魂皆失,街道蔓延的浓郁血腥使他们颓然抱在一起。

  蜘蛛的步足落在地面发出的沙沙声音,使他们以为末日来临,正是这个时候,林樾勇敢地站出来,拎起旁边放置的镰刀,用单薄的脊背给身后的人撑起希望的明天。

  有人勇敢加入。

  有人畏缩不前。

  有人担惊受怕,有人习惯躲在人后被保护。

  赵春红被抓住。

  林樾上前,被蜘蛛坚硬的步足刺穿大腿,而他成功地用镰刀砍破蜘蛛坠在后面的大肚子,误打误撞刺破它的心脏。

  他救下更多的人。

  流的血越发多,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袖衣,最终变成刺目鲜红。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勇敢,不计后果。

  很不幸的是,幸存的人中贪生怕死占据多数。

  在林望的描述中,林樾最后成了血人。

  徐昭蒙住林望发出呜咽声的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她可不想惹来蜘蛛的注意,虽然曾经住在这里的主人很勇敢,可是她目前没有把握能够在蜘蛛的口器下逃生。

  直到林望表示不会发出哭泣的声音,徐昭松开手,小男孩泪眼朦胧的样子实在可怜,敷衍性的摸了把他的头发。

  “......你哥哥很勇敢,他是为大家战死的,是英雄。”

  “不。”

  林望摇头:“哥哥没有死,哥哥把蜘蛛赶跑,他活下来了。”

  徐昭蒙住:“.....他没死,那他去哪里了?”

  难不成.....和男孩相似却更加漂亮脆弱的脸蛋浮现脑海。

  心底泛起猜测,还没有冒头就被林望接下来的话按下去。

  “哥哥身体虚弱,砍杀蜘蛛耗费精力,确认大家安全后,他晕倒,”林望想起当时的画面,眼圈红起来:“......当时大家都感激他,镇长握着爸爸的手不肯松开,说哥哥是全镇人的救命恩人,后来......蜘蛛又来了,这次来的比先前的每只都要大,我们藏在一起,哥哥身受重伤,我负责照顾他......”

  林望的眼泪越来越多:“我只是太累,睡了一觉,醒来哥哥就不见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哥哥,爸爸说蜘蛛闯进我们藏身的地方,当时大家都没有准备,抓走很多人,死掉很多人,哥哥也在里面......要是我没有睡着就好了,我可以拿起刀保护他,就算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徐昭:“还有更大的蜘蛛?它出现过吗?”

  林望摇头:“我没见过。”

  徐昭继续询问:“旅游团的人都死了?”

  林望迷茫:“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第二天清晨,赵春红跑来旅馆放声大骂,连徐昭都受到牵连,林望却没有伤心难过,反而因为徐昭相信他说的话露出笑容,就算被赵春红捏着耳朵都不服软。

  徐昭等赵春红骂完离开,朝着公厕走去,摆脱镇子居民仇恨愤怒的眼神,她沿着公厕后面的小道走向茅草屋。

  破败的茅草屋。

  没有人敢经过这里,连眼神都不敢落向此地。

  白日明亮阳光照耀下,茅草屋外的草木覆盖粘稠的蛛丝,如同湖底疯长的霉菌,放眼望去,莹白蛛丝缠满所有能够缠满的地方,场面诡异恐怖。

  屋顶破开大洞。

  少年痛苦靠着墙壁。

  下半身是狰狞恐怖的蜘蛛步足和硕大的后肚子。

  阳光渗透屋顶缝隙落在少年柔软的发顶、精致的面颊、苍白单薄的胸膛,和发着莹蓝色光点的步足。

  昔日倍感温暖亲切的阳光,在此刻以烈火般难以忍受的灼热撩在他的薄薄的肉皮上,被阳光触碰到的地方立刻凸起麻痒的水泡,那具在黑暗里显得瘦肉的人类骨架,在此刻再添几道狰狞疤痕。

  有些早已经结痂发黑。有些却还冒着涓涓血泡。

  少年目光空洞,柔软的碎发被痛苦的汗水打湿,紧贴在额头,露出两颗乌黑浑圆的眼珠,四只眼睛同样的没有感情,仿佛一颗石头、一根枯木、一汪死水

  饿。

  很饿。

  非常饿。

  闻到食物的香味。

  那股香味越靠越近。

  最后停留,遥远地观望。

  再走近些。

  再走近些。

  少年转动头颅,紧紧盯着紧闭的木门。

  捕食的本能占据上风。

  他扶墙站直,最前面的步足往前迈,却滞留原地。

  他茫然。

  脖颈和手腕处绑缚着蛛丝。

  把他牢牢固定在墙角。

  可是为什么

  心底深处有声音在喊: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他们都该去死!

  吱嘎声响起。

  有人背光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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