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_从宠妃到法老[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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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陪伴在法老提洛斯身边的二等祭司萨沙很快得到了提拔,成为职位仅次于大祭司森穆特的一等祭司,并在森穆特不在王身边时代理大祭司的职务,与御用领航者格里高一道,为王船导航,陪伴提洛斯在萨卡拉巡视。

  按照法老的要求:此次巡视,一定要等到大河水位落下,大水退去,萨卡拉行宫重新现世,才肯罢休。

  这几天内,法老的船队经过了数个完全被淹没的村庄。

  提洛斯本人站在船上,默默注视着完全被浸没在水中的房屋、谷仓、马槽……和完全失踪的当地村民,不能发一言。

  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是埃及粮食的种植者,工程的建造者——面对大河这些人毫无抵御能力……而他提洛斯,其实也一样。

  提洛斯还见到了他原本要为“第一王妃”修建的陵墓,只有一个大致轮廓,也全部浸没于水下。

  这令提洛斯想起孟菲斯王宫里那些,他曾许诺移植到艾丽希陵墓跟前金合欢树,都还未来得及移植。

  连水下陵墓那个黑洞洞的入口似乎也在嘲笑他……

  提洛斯别过脸,不想泄露自己的心事。

  “陛下……”

  领航者格里高测量了水位,告知法老,萨卡拉行宫的星象台应当已经露出水面了。

  船队立即转向行宫的方向。

  随着船只驶近,星象台最顶端那座四棱三角石碑的轮廓在众人眼里逐渐变得清晰。

  以前曾经来过萨卡拉星象台观星的萨沙突然失声道:“不会吧……”

  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大惊小怪,瞬间单膝跪下,伏在提洛斯脚边。

  “小人,小人失言了——”

  提洛斯根本没留意萨沙,他双眼视线紧紧聚焦在越来越近的那座石碑上,双眉皱成个死结。

  坐落在星象台最高处的石碑,碑身竟然从中断绝,所幸碑身上原本就有手指粗细的青铜线连接,石碑被撞断的那一截依旧被固定在原处。整座石碑,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角度,顽强矗立在水面上。

  谁知就在船队驶近的时候,某一枚绑缚着石碑的青铜线突然从中折断,石碑的一段掉落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法老船上立刻有十几名水手从船上跃下,迅速游去,想要抢救那枚石碑。那是先代法老行宫遗留的物品,单凭这个身份,就会比所有这些水手的命加起来都更贵重。

  正忙碌打捞的时候,提洛斯与代理大祭司萨沙所乘的船已经靠近。

  随着水位继续下降,下半截石碑断裂的茬口渐渐从水中露出。

  提洛斯不由得吃惊地望着那断裂的痕迹,他年轻当王子时曾经主持过王陵与神庙的修建,他见过这种整整齐齐的断裂——这座石碑,是被硬生生撞断或者是摔断的。

  萨沙见到船身下水已经较浅,直接跃入水中,迅走两步,亲自检查石碑断裂出,他将手伸向石碑,另一只手握住被扭断的青铜线,闭上眼,喃喃自语,不断重复,声音越来越响亮。

  提洛斯听见他在说:“撞断的,撞断的……”

  “伊斯法特的气息,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阿佩普,阿佩普曾经出现!”

  萨沙猛地睁眼,骇然开口。

  这位新提拔的代理大祭司以他的通灵术能够回顾过去而闻名。

  提洛斯木着一张脸,心里却在狂跳:

  早先那个偷走纸莎草船的民伕说艾丽希等人躲去了地下,提洛斯事后始终在怀疑这个口供的真实性——他认为更可能的是王妃带着人躲去了星象台,整个萨卡拉最高的地方。

  可是他现在亲眼所见,星象台上的石碑遇袭被撞断,通灵的结果显示这里曾经遇到巨蛇阿佩普的袭击。

  艾丽希……王究竟是把你逼入了怎样的险境里去了呀?

  提洛斯回忆起自己亲口下令将人送来萨卡拉行宫的那一刻,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发疯,疯透了。

  他真的痛恨他的第一王妃吗?

  还不是怨恨年幼时她的骄傲与不屑一顾,连正视他一眼的恩赐都不愿意给?

  他自以为给了她惩罚,给了她折磨——她却头也不回就去承受了。到头来,被惩罚和被折磨的,就都成了他自己。

  还有他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在预言中将成为上下埃及法老的孩子。

  原本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的继承人也要重蹈覆辙,有一个不为父亲所爱的母亲,拥有地位却永远无法享有亲情。

  可是现在看来……

  是他亲手断送了这个孩子的生命吗?

  “艾丽希……法老之母……”

  提洛斯再度重复那句,他曾经在大神官面前冷傲重复的预言。

  为什么大祭司要给他那样的预言——又为什么神的预言无法直接等同于命运。

  如果艾丽希能活着,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她和孩子,要他收回成命,或者马上下令册封未出世的婴孩作为继承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提洛斯全身的无力感越来越明显,瞬间他只想找一个能独处的地方独自待着——他很可能会不受控制地跪下,会伸手捂住面颊,任凭泪水流出;又或者会狂躁地大声喊叫,狠狠地往自己面孔上捶几拳,划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可是现在不行,整个船队的侍从、官员、水手……都在望着他,等待他的指令。

  他是法老,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这意味着他与人间一切脆弱的情感都是无缘的,即便他很清楚,自己既不是神,也做不到没有感情。

  神性于他,只是一个已经故去的老法老强加给他的空壳子而已。

  提洛斯紧绷着脸孔,一颗心终于渐渐沉到水底。

  在剧烈的心情起伏之后,他终于稳住了自己。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还有机会回头——

  他要阻止大祭司使用那枚“旅行”;

  他要挽留他那位头也不回就前往行宫的王妃;

  他……他至少要收回那个被天意愚弄的命令。

  他要阻止艾丽希的死亡。

  可是现在……他至少应该找到艾丽希的尸首,像当初女神伊西斯曾经做过的那样,走遍千山万水也要为她复原完整无缺的躯体,接上她漂泊无依的灵魂,送她以永生。

  提洛斯沉声下令:“在附近就地泊船。”

  “将所有露出水面的部位小心清理,不能放过和王妃有关的任何一丝痕迹。”

  祭司与领航者都躬身应是,心里却都对这道命令不以为然。

  萨卡拉行宫经历了十余天的没顶之灾,水下任何痕迹被泡这么十几天也都没了。如果能再见到王妃,势必也是非常可怕的状态,能不能被认出还不一定……

  因此两名官员心里一面默默祈祷不要见到王妃,一面装模作样地把法老的吩咐安排下去。

  行宫的星象台已经完全露出水面,地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黑色的淤泥,相当粘稠——这就是大河泛滥带给下埃及的礼物。

  千年以降,下埃及的农人在这样的土壤上种植,总是能培植出最丰产的作物,不仅能够养活土地贫瘠的上埃及,甚至还能贩运至海外。

  水手们赤脚踏入淤泥,先用长棍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道路,免得走动时会踩中动物的尸骨。

  他们确实从污泥中剔出了不少尸骨,有大有小,有人有兽。

  “这水,好像退得越来越快了……”

  一个水手突然冒出一句。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站在齐膝深的河水中,却在须臾之间就看清了自己的脚面。脚边的河水瞬间就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层湿漉漉的淤泥。

  “快,整个船队后退……”

  领航者格里高刚刚察觉这迹象就迅速下令。

  谁知竟晚了,随着船身被重重地一撞,法老也难以控制住平衡,身体向船舷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水手们跪在甲板上,整齐地伸出手支持住了法老的身躯,导致他们中不少人丢掉了手中的木桨。

  王船稍许保持稳定,片刻后开始随着水流急速转起圈来。

  “不……”

  格里高嘶声大喊:“水手们,抄起你们的桨,侧逆水流的方向,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他没来得及喊出声的是,附近的水面以萨卡拉行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的吸力强大而恐怖,提洛斯所在的王船只是因为拖后了一点,距离漩涡中心比较近,就被拖进了漩涡,速度越来越快,王船距离那个漩涡的中心越来越近。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王船忽然猛地一撞,法老提洛斯再也站不稳,终于摔倒在身边水手的脊背上。

  但是王船也终于稳定下来,不再被巨大的漩涡吸引,而是停在了水流的最外围。

  原来是那些登上陆地,留在星象台附近的水手们向王船抛出一枚长缆绳,缆绳一头牢牢系住了王船船首,另一头在绳索彻底被绷直之前,由水手们拴在了星象台石碑的基座上。

  领航者与水手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星象台上的水手们慢慢收起缆绳,将王船拖至水边。

  然而提洛斯自始至终没有留意到这一切,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王船已经泊在岸边,并迅速搁浅。

  提洛斯一脚踩在他身边的水手背上,那名水手马上恭顺地挺直脊背,努力支撑住来自法老的重量。

  提洛斯却恍然不觉,他就算察觉了也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

  法老眼中只有一件事物:那枚漩涡的中心。

  惊魂渐定的领航者格里高和代理大祭司萨沙都顺着法老的眼光看去,只见水位迅速降低的漩涡中心,似乎出现了一枚形状奇特的东西。

  格里高惊问一声:“那是什么?”

  随即赶紧用手捂住嘴:在法老身边,他又失言了。

  不像萨沙,谨慎地选择了不声不响。

  提洛斯冷漠的声音随即响起:“那是王座——”

  ——王座?

  人们惊愕万分的眼神纷纷转向那里。只见从漩涡中心慢慢上升,渐渐显露全貌的,竟然真的是一座石制的高背椅。

  只有埃及法老,才有资格拥有这种形态的椅子。

  因此提洛斯才能一口喝破:它是王座。

  此刻提洛斯脸色阴沉,他已经大致想明白,这一次大河肆无忌惮的泛滥,还有水中出没的邪兽阿佩普,摧毁了萨卡拉行宫高处的大部分建筑。

  眼前这座高背椅,理应属于行宫最高处的那座大殿。可是大殿现在不复存在,仅有这样一座高背椅幸存。

  但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么这漩涡又是从何而来,大河水位又是如何瞬间突然降低的。

  没过多久,包括王船在内,所有的船只都搁浅了,并且陷入厚重的淤泥。人们需要抬起头仰视,才能注视那枚高高在上的高背椅。

  萨卡拉行宫此刻已经不剩什么形态,此刻这把高背椅孑然矗立在一座土丘上,看起来就像是在地平面上平白升起的一样。

  提洛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是惊骇又是疑惑。

  他身边的代理大祭司萨沙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盖将甲板敲得咚咚作响。

  “我王啊,这是……这是创世神迹……”

  “大家快跪下,快跪下,表达对创世神明的敬意。”

  创世神明……创世神迹?

  甭管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官儿都发话了,先跪再说。

  瞬间,星象台上,与提洛斯同来的所有船只,双膝笔挺站着的,就只有法老一人。

  提洛斯也想到了萨沙所说的,但是他根本不敢相信。他张开嘴似乎要发话,一时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竟然是创世神迹啊……

  “是啊,当造物主第一次拥有意识的时刻,‘原初土丘’从混沌而深邃的原初海洋中升起。那一刻是埃及的‘第一时间’1,造物主孤独地坐于他主宰的王座上,面对空虚的世界……”

  这是埃及人人耳熟能详的创世神话,从没有人敢于质疑神话的真实存在。

  但是谁又敢相信它真的会出现在眼前?

  这话好歹也是法老亲自封的代理大祭司说的,一时间王的侍从、官员和水手纷纷俯首,虔诚祈祷。

  只有提洛斯愣在远处,他还一时无法消解这个事实——

  这真是“原初土丘”?

  上首那座高背椅,曾经是造物主的王座?

  他可是连那高背椅上的花纹都认出来了。

  这座他每次出巡萨卡拉时必定会坐的高背椅,竟然原本属于创世的那位造物主?

  萨沙还在兴奋地往下说:“传说‘原初土丘’之下,可以通往‘原初’……”

  这恰恰解释了水位骤降,“原初土丘”迅速出现的原理。淹没了整个行宫的大河河水,瞬息之间倒灌入“原初”,而“原初”号称“永远不满”……

  代理大祭司的话音尚在空中回荡,忽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明明是朗朗白日,阳光和煦地洒落于整片萨卡拉行宫“遗迹”,但是这座遗迹、这座土丘、这座高背椅……在迅速地变亮、变耀眼、进而不可直视。

  人们本能地纷纷低头,或者用双手捂住双眼,以避开这道炽白的光线。

  只有提洛斯无遮无挡,冒着变瞎的风险,双眼圆睁,紧紧地盯着这枚水中升起的“原初土丘”。

  突然,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一只雪白的鸽子忽而从那座高背椅后腾空而起,展翅盘旋。

  “这、这……”

  悄悄抬起头,看见这一幕的萨沙惊骇到将“怎么可能”几个字含在口中,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但是提洛斯心里很清楚。

  白鸽能从高背椅后飞出,只证明了一件事:

  当初他下令扔下水的那个民伕没有说谎;

  而民伕口中留在萨卡拉行宫里的人也没有疯。

  萨卡拉行宫的地下确实令有一个空间——“原初土丘”下的空间。

  也许正是因为打开了这个空间,才导致了“原初土丘”的升起——

  提洛斯在成为继承人到登上王座之间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在上一任法老的监督下刻苦攻读,在最短时间里掌握了一位法老应当具备的全部知识。

  因此他听过关于“原初”物品的一个预言。

  这个预言此刻对于提洛斯而言极其可怕,可怕到他不愿诉诸于口。

  下一刻,萨沙激动的声音在提洛斯耳边响起:“王,按照‘大混乱’之前的预言,能够开启八件‘原初奇迹’的人,将成为统一上下埃及的法老。”

  “王……王将要统一上下埃及了吗?”

  水手们不懂这言语的意义,但是官员和一部分王宫侍从都知道,自从“大混乱”以来的一千多年,埃及就再没有哪个君主曾经同时统治上下埃及的红土与黑土地。

  一时间人们欢呼叫好声四起,并纷纷跪拜于地,真诚向提洛斯奉上敬意,相信提洛斯能够超越过去一千年来所有的法老,完成不可想象的功业。

  提洛斯却像是一枚被钉在船板上、钉在水手脊背上的木楔,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呼吸几乎停滞。

  前一刻他还信誓旦旦,如果今生他还有机会见到艾丽希,他要拉着她的手,彼此原谅,共同弥补彼此心头的伤痕——

  这一刻他明白了,艾丽希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而她,才是开启了眼前这座“原初土丘”的人——

  当初那个从水上漂来的濒死之人说得很清楚,所有的人都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因而躲去了地下。

  没有艾丽希,“原初土丘”就不会升起。

  提洛斯记得很清楚,大祭司给过他两个并不冲突的神谕,其中在先的那个,正是描绘了一幅绝不可能的图景:艾丽希将成为法老,统治上下埃及,红黑两片土地。

  那么,只要从艾丽希从“原初土丘”中走出,他们将是王座、权力与土地的竞逐者,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1本段引自《埃及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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