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消耗_别拒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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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消耗

  【他的话像是一段纠缠在一起的链条,并没有毛病,可是全弄乱了。——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什么叫你不去了?”时与的目光带着疑问,抬起伞沿的那一刻,伞上积攒的雨水滑落到了他的脸上。

  “我没申到奖学金,我爸妈也没钱给我支付那么多学费。”夏酌说,“所以我决定不去了。”

  “你最近怎么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呢?”时与有些不悦,但还是把语气温和了下来,“宝贝儿,我都已经aept了mit的offer,不能不去啊。咱俩虽然暂时不在一所大学,但好歹离的很近,就隔着一条河。你大一努力一年,明年可以申transfer啊,总之先去了再说呗。”

  “我还没aept,我也不会aept。”夏酌不敢再看时与,只得看向远处的蒙蒙雾气。

  “为什么?”时与停下了脚步,“别跟我说是因为钱。钱我可以再找何艺姿借,她不借我我就找唐糖借,我也可以去说服你爸妈找他们同事借,或者干脆去找你后爸胡征啊!再不然我去找吴叔叔。总之学费你不用担心,你只要跟我一起去就行。咱俩不是说好的吗?比翼飞,共枕眠。”

  “你可以觉得我庸俗,但是钱永远都是躲不开的现实问题。”

  “我没有说你‘庸俗’,我说的是,钱不用你担心,我来搞定。”

  “那好,抛开钱的问题,你觉得我为什么放着清华北大不上,却要去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外大学?我父母都在国内,以后我是要回国发展的,我在国内又不是考不上好大学,去国外上不了名校的话,去干嘛呢?就算我有全奖,也没必要去。”

  “夏酌……”时与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咱俩不是说好的吗?说好一起去留学的。”

  “一起去的前提是,咱俩进的都是名校。”夏酌表情僵硬,眼神冰冷,说出去的话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我以为,一起去的前提是……”时与牵住了夏酌的左手,“我是你的时与。”

  夏酌的手就算是块冰雕,在时与的手里也难免融化,并且顺着左臂,一直融化到了心脏。

  他回避着时与炙热的眼神,又听时与说:“别和我吵架好吗?否则我容易一个嘴巴亲过去。”

  夏酌心中一颤,瞬间从时与温暖的掌中抽回了自己冰凉的手,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宝贝儿。”时与没有勉强,而是站在原地,隔着一帘雨水,平和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明白这对你很不公平。我回来以后抢了你的年级第一,由于跟你同届申请,而且由于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还误打误撞地抢了你的所有offer。可是时间不等人,我必须早点儿去读医学院,我也还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跟我一起去。两个学校都在大波士顿地区,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对不对?”

  与哥,遇见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夏酌什么都说不出口。时与似乎总有办法击溃他的堡垒,任凭他如何步步为营,如何深谋远虑,只要看一眼时与,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时与向前跨出一步,伞沿抵上夏酌的伞沿,轻轻推了推,就好像牵着夏酌的手摇了摇。

  “宝贝儿,除非咱俩之间出现问题,否则其他问题,都不应该是问题啊。你想,咱俩都这么厉害,我坚信,再过些年,钱不会是问题,前途也不会是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时与继续劝说道,“你不陪我去的话,咱俩那么多肉麻的山盟海誓算什么呢?”

  “算成语。”

  “……”

  夏酌着实没有想到,如此极尽冷酷的一句答复,换来的竟是时与扔了伞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夏酌大宝贝儿。”雨中,时与拥着他、吻着他,呢喃着,“你越来越冷酷,我却越来越爱你。如果爱情是场病,哥已经病入膏肓,不想痊愈了。”

  夏酌被时与吻的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要跟他说些什么。

  回程的车上,夏酌终于想起来了。

  他想跟时与说的是,如果我跟你一起去,重担就只会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直到把你压垮,把我们的感情也压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让你为我努力十几年然后再亲眼看见我死在你面前,不如早点扼杀这种相互折磨、相互蹉跎的“病入膏肓”。

  我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是台不死不活的烧钱机器,你的家产已经被我烧尽了,你的荷尔蒙早晚也会被我烧尽,我不想连你的生命也一起烧了。

  “殉情”、“自杀”之类的词,我再也不想听你说,更不想看你上网查。

  可是夏酌清楚,这么跟时与沟通的话,时与只会重新绕回到他那些乐天派的观点。什么钱不是问题,前途也不是问题,然后一通搅合,搅得夏酌也跟着晕头转向。

  车上,夏酌决定以退为进,提出了新的思路,先稳稳地把时与送出国再说:“这样吧,我今年留在国内,跟赵泽宁他们再申请一次,我还有一次在国际奥赛拿奖牌的机会,大不了明年再去美国找你。”

  “唉,好吧。”

  时与满意地歪头靠在了夏酌的右肩上。他明白,这条新的思路对夏酌的前途来说其实更有利。只要夏酌心里有他,只要他们共同奔赴,迟一年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们早就分开过五年。

  ……

  时与接了mit的offer,已经开始办理学生签证,夏酌则拒绝了保底学校的offer,准备明年再申。

  高二下学期,时与在各类打工的空闲时间,还疯狂地为夏酌备战暑期的国际奥赛。

  然而时与渐渐发现,高二下学期不比高一下学期他自己备战国际赛的时候,学校的课业压力非常大,每个月都有三校联考,每周末还有加课,夏酌的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好好刷国际赛的题。

  夏酌又说,学校的课业更重要,毕竟高考是主业,国际奥赛只是锦上添花。

  时与彻底被他弄晕了。

  “你到底是要跟我出国还是要高考?”临近期末,时与终于忍不住说,“出国的话,你就好好备战国际奥赛啊,学校的作业别写了。”

  “你能别老管着我吗?”夏酌看着面前的一堆卷子也很不耐烦,“我妈都没这么管我。再说你要干什么、学什么,我管过你吗?”

  “我去mit没去哈佛,这不是服从了你的管理吗?”时与有点儿委屈。

  “那是我能管得了的吗?我只是给了你最合理的建议。”夏酌说,“还是听你这意思,mit比哈佛差是怎么着?你后悔了?那你跟我留这儿再重新申一次?”

  “不是,夏酌,你到底怎么了?高考怎么就成了你的主业了?”时与终于折回了重点。

  “我想拿高考状元报效母校的不开除之恩不行吗?”

  “你又没把人打到半死,南中本来也不会开除你啊!你到底在跟我拧什么呢?”

  “时与你能出去吗?还能让我好好复习期末考试吗?你已经进世界名校了,我明年如果去不了,我他妈还是得高考啊!”

  “所以你进不了名校就不跟我去留学了是吗?”时与站了起来。

  “咱俩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夏酌盯着桌上的理综卷子,眼神却没有聚焦。

  “夏酌,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夏酌握着黑色水笔的手顿了顿,僵硬地说:“同学。”

  “同个屁学!我早被开除了!学籍都他妈开除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记得我是你什么人吗?”

  “朋友。”夏酌仍盯着卷子。

  “我以为我是你男朋友!”时与难得动怒,转身摔门而去。

  夏酌终于放下了笔,默然看向那扇被时与扬手关上的门。这也是一扇被他自己亲手关掉的门,通往更广阔的世界的门。

  那个世界属于时与,不属于他。

  他冷冷地勾起嘴角,近乎欣慰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与哥,就连复习期末考还是复习国际赛这样的问题,咱俩都能吵的不欢而散,你对我的耐心,究竟还剩多少?

  原来找到一段感情那么难,维护一段感情也那么难,可是摧毁一段感情,却可以如此简单——只要你说东我说西,重复几遍,直到你开始烦躁,就可以了。

  ……

  对于命运,夏酌一直抱有很矛盾的想法,只笑自己真是凄惨和幸运掺半。一方面,他很倒霉地摊上了先心病,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颗破心脏居然经常能够心想事成。

  比如他不想死,结果居然两次都没死成。

  比如他想拿第一,结果真成了中考状元。

  比如他十六岁生日时许愿时与不喜欢女生,结果时与主动跟他表白了。

  比如他讨厌满身铜臭气的胡家父子,结果高二的暑假,袁庭雪和胡征就离婚了。原因是胡征只愿给夏酌花那一百万赎金,却在夏酌住院期间借口出差,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竟然没给夏酌花一分钱医药费,这差一出就是半年多,等他回来,俩人就离了。

  再比如,他不想耗着、托着、连累着时与,奈何一直也找不到机会彻底放弃,结果拖延到这个暑假,机会终于来了。

  在时与的辅导下,夏酌顺利通过了国际赛的国家队预选赛,原本是板上钉钉可以去参加国际赛的,出人意料的是,名单公布后,队里的主教练亲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委婉地通知道:“夏酌同学,我们了解到了你的身体状况,刚做完心脏换瓣手术不到一年,还在恢复期,不适合长途旅行和脑力竞赛。所以队里商讨决定,为了你的健康和安全着想,今年的国际赛,你的名额需要让给替补队员。很遗憾,很抱歉,祝你早日康复。”

  夏酌简单地回应了一声“没关系”就挂了电话。他无奈地想,原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吹灭希望之火的最后一口气,终究还是来自我自己。

  没有国际比赛成绩的话,想进时与被录取的任何一所顶级名校都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他们达成的共识是一起去名校留学,那么他去不了名校,也自然不用陪着时与去留学,不用成为时与未来人生的负担。

  时与对这件事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不满。他只顾着安慰夏酌:“没事儿,你高一就有国内的铜牌,也是很厉害的。填新一轮申请的时候记得说明一下你本来已经入选国家队了,是由于身体原因才退赛的。咱们的奥赛国家队这么强,能入选就足够证明你的实力了。”

  他们根本做不了大学校友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夏酌不能理解时与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

  夏酌淡漠地说:“首先,入选不代表能拿奖。其次,我退赛了,不出意外的话奖牌就是赵泽宁的。今年这一轮申请,赵泽宁也会全力以赴,他会成为另一个你,挡在我前面。”

  他会成为另一个你,挡在我前面……

  时与听到这句话,满心都是委屈,委屈到不知如何回应。毕竟夏酌也没有冤枉他。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关系的话,他的确就该是被讨厌的那种挡别人前途的竞争对手。但他们明明是恋人啊……恋人难道不该盼着对方好吗?好到比自己还好也是理所应当啊。

  “时与,我不是你,我的身体熬不住,我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强大,托福和sat我也不可能裸考都考的像你那么高,所以高三我只能抓好一件事。留学申请和准备高考,对我来说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我一边准备托福sat,一边又准备高考的话,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你明白吗?”

  “你现实一点儿行吗?你能不要以你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吗?”

  “你是连哈佛、h都要挑挑拣拣的人,可是你想过这对从来没出过国的我来说,这对刚做完心脏手术的我来说,要考进那些学校,就算一分钱奖学金都不拿,是有多大的难度吗?”

  “我想留在国内发展,你要去国外读书,咱们各走各的阳关大道有什么不对吗?”

  夏酌难得长篇大论地对时与说这么多话,时与也难得一言不发。

  “我困了。”

  夏酌从客厅走到了自己屋里,正要关门,门却被时与一脚抵住了。

  时与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夏酌一会儿,终于开口:“夏酌,我喜欢你,于是就把你放在了比我的财产、前途甚至生命都重要的位置。但是你说得对,我不该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下个月我就要走了,我走之前,咱们别再吵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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